从校长室出来，李幽篁走到食堂点完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学生证不在自己身上，那位老绅士一样的校长忘记把它还给自己。
问题的关键在于，随学生证附带的还有一张花旗银行的信用卡，在卡塞尔学院内部一切的消费都要依赖这张卡，而李幽篁的储蓄也全都存在卡里。
卡塞尔学院食堂的这一顿夜宵大约需要四十二美金，但是长途跋涉而来的他口袋里只剩下两分钱了。
“怎么了吗？”
发出声音的，是排在后面的男生，李幽篁转过头，发现明明是晚上十点左右，对方却戴着一副墨镜，撇开这点怪异不论的话，说话的人绝对算得上那种可以有一个团的追求者的型男。
“我发现我的学生证还在校长那里。”
“学院的食堂在原则上是允许付现金的。”对面一板一眼地说道。
李幽篁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：“我身上没有现金。”
男生点了点头，表示自己了解了眼下的状况，然后递过自己的学生证说：“那么，先刷我的卡吧。”
李幽篁愣了一下，等反应过来以前，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接过学生证。
男生等李幽篁刷完学生证后自己点了一份双煎蛋、牛奶泡麦片和一杯橙汁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，似乎根本没有要人还钱的意思。
李幽篁犹豫了一下，最后还是端着餐盘追了上去：“师兄你好，我叫李幽篁……是机械系的新生，还有，刚才谢谢师兄。”
对方点了点头：“我叫楚子航，是历史系的。”
然后，他还扫了李幽篁的餐盘一眼：“你的饭量和你另一个师兄一样。”
“唉？”
不过很快，李幽篁就知道楚子航所说的师兄是哪一位了，因为他们走到餐桌前的时候，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胡吃海喝了。
桌面上一片狼藉。李幽篁觉得，楚子航师兄把自己的饭量与眼前的人相提并论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。对方的餐盘里装着一整只鸡、一块熏猪腿肉、一个牛肉汉堡、一份蔬菜沙拉，还有一份大份的土豆泥。
那名师兄自己坐在那里，埋着头，吃得天昏地暗，风卷残云。
李幽篁觉得，如果自己能把这些东西全都塞进胃里的话，晚上一定会难受到失眠的。
楚子航看了一眼桌上的鸡骨头，最后在路明非对面放下了餐盘，而李幽篁挨着他坐下。
路明非抬起头，先是对着楚子航点了点脑袋，然后以有些惊疑的目光看着边上的李幽篁 。
“他是机械系的新生，叫李幽篁……路明非，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位师兄。”楚子航做了介绍，然后路明非冲李幽篁点了点头，算是打过了招呼，然后又埋头苦吃。
楚子航沉默了一秒，拿起双煎蛋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来。李幽篁坐在边上，感觉气氛有点尴尬，就一言不发地吃起了自己的宵夜。
整个食堂里，就只有三个人咀嚼食物的声音。
李幽篁时而用眼角余光偷瞄两个人，路明非吃着鸡，楚子航吃着双煎蛋，但是直到路明非把整只鸡吃完的时候，楚子航的双煎蛋却还有一半没吃。
然后路明非在李幽篁的注视下玩了好长时间的鸡骨头，最后站起来说：“我吃完先走了，师兄你慢慢吃。”
李幽篁正想说声再见，结果楚子航抢先一步，把他盘子里没吃过的烧鹅推到了路明非面前：“再吃点？”
路明非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楚子航，又看了看同样被吓到了的李幽篁，他似乎想告诉自己的师兄，那只烧鹅是新来的学弟的，但到最后，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，战战兢兢地坐下来，继续吃了起来。
“我听说你来吃宵夜了，还以为你和格里芬一起。”
“他实习去了，他不是快要毕业了么？”
“你是为了纪念他，所以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吗？”
“不是，就是忽然觉得饿。”
“你的晚餐油脂太高了。”
李幽篁低下头，看了一眼刚刚被推到路明非面前的烧鹅，终于确定楚子航是有其他什么想说的，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起。
这个时候，路明非也停下了来，抹了抹嘴上的油道：“师兄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老大跟师姐要结婚了？”
楚子航沉默了几秒，然后承认道：“是，但没想到怎么开始这个话题。”
路明非躲开楚子航的目光，看着李幽篁一眼慢慢说：“我看到老大的悬赏了，然后我赌了一百美元，今晚十点以前火灭不了，听说什么场失意，什么场得意，但最后还是输掉了。”
“不说这些了，”他摇了摇头，强行转开话题，“学弟你选修的是机械系？”
“是，今天刚来学校报道的。”
“那你一定还没参加过3E考试。”
李幽篁点了点头，看了楚子航一眼，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。
“放弃了？”楚子航问路明非。
“师兄你别逗了，我还真去打爆人家婚车的车轴啊？”
楚子航说：“如果你决定去，我会做你的共犯，算我还你人情。”
李幽篁看了两人一眼，小声说：“我也可以帮忙……”
路明非挠了挠头：“谢啦，你们说这话我很感动，谢谢，真的。”
不过他说话的时候，语气并不是感谢，李幽篁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路明非心里充斥着难受和无奈。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安慰一下眼前的这位师兄，但想了半天也只说了句：“师兄你人很好。”
“所以还是打算放弃？”楚子航盯着路明非的眼睛，“凯撒第一次递交结婚申请的时候，我记得你很难过，失魂落魄。当时你的眼睛里好像……藏着什么野兽，随时会扑出来。”
“所以师兄你担心我的状态？来看看我怎么样？”
楚子航点点头：“但我现在从你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，或许我不需要过来看一眼。”
“我想通了。”
“想通了什么？”
路明非沉默了许久：“师兄你说，师姐是跟我在一起会开心呢，还是跟老大在一起开心？”
李幽篁摇了摇头：“师兄，你这不叫想通了，只是觉得挣扎也没用，无可奈何，然后放弃了。”
路明非一时间语塞了，他痴愣愣地看了李幽篁半晌，然后点了点头：“学弟你说得对。”
然后，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，看向自己的餐盘。路明非有些无聊地从烧鹅里抽出骨头，塞进嘴里。李幽篁拿起咖啡杯，送到嘴边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经一地咖啡都不剩了，只好无奈地放回去。
他叹了口气，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顶住路明非的额头，下一个瞬间，一双炽热的黄金龙瞳在夜幕中陡然绽放，古老空灵的话语声弥漫于空气中。
几乎在同一瞬间，路明非感到胃里一阵抽搐，吃下去的宵夜在翻江倒海，让他忍不住“哇”地一下吐了起来，悲伤的情绪好像潮水泛滥，眼泪也开始止不住地流下来。
“我只是用言灵稍加引到，他太难受了，不宣泄一下会憋坏身体的。”坐回椅子上，李幽篁这样对楚子航解释道。
“不……你能使用言灵？”楚子航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，“卡塞尔学院的一直都笼罩在守夜人的‘戒律’结界之下，一切的言灵理应无法释放才对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李幽篁皱了皱眉头，他伸出一只手，黄金龙瞳再次绽开，然而什么异常的事情都没发生。
“我的言灵的确被封印了。”他如此确认道，“看来没起到什么作用，师兄会吐是因为吃得太多了。”
楚子航皱了皱眉头，对这不同寻常的现象似乎还有许多疑惑，但还不等他问出来，就听到路明非在边上“哇”地一声，吐得满地都是。
李幽篁苦笑着挠了挠头：“反应好像有点太剧烈，等师兄吐完了之后再给他喝点热牛奶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。”
楚子航一阵默然，于是李幽篁在边上说：“那师兄我先走了。”
看到楚子航点了点头，他就没再逗留，离开食堂后一路向自己的宿舍走去。
他是迟来报到的新生，宿舍也是刚安排的，理应没有室友，但当李幽篁推门进去的时候，却发现房间里早已有了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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